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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第30章【修改版】(第2页/共2页)

么都没感觉到似的,接着说:“我见过一些鬼,有的将嫉妒作为执念点,有的是互相扶持着一起活下去,还有的是毫无人类的情感不在乎生死。”他道,“还有的鬼,活下去只是为了报仇,为了杀死心心念念的仇人……”

“当然,不可能每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就有执念,因此可大胆推断,鬼舞辻无惨在制造鬼的时候,会封存鬼的部分记忆,放大执念。”

他又用手指敲击桌板:“这很合理,叫他名字的鬼甚至会死,显然他对自己制造的生物有很强的控制度。”

蝴蝶香奈惠明白了点儿什么,她询问道:“那鬼舞辻无惨,他的执念是什么?”

“我猜,他的执念是’求生欲’。”他说,“因为不想死,就要活下去,因为病弱,就渴望格外健全的躯体。”他打了个手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除了活下去之外什么都不追求,为此是绝对不可能对政界要人动手,那会增加额外的暴露风险,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正如同我一开始说的那样,无惨他非常非常得胆小。”

话说到这,讨论就告一段落,见蝴蝶香奈惠还沉浸在方才的推断中,太宰治干脆扯回至原来的话题:“因此,有鬼活跃的地方都是人多的经济中心,这种地方很少出现背后覆盖着国家力量的政治要人,而商贾,他们的力量永远是有限的。”

“……”

“值得庆幸的是,我跟东京警署的署长略有些交情,仅仅是对犯了禁刀令的鬼杀队成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会不同意。”

谈到这,若是对琐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太过问的人,往往会应和下来,不再追究,可面对太宰治,蝴蝶香奈惠却想到了良子那件儿事。

[太宰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鬼,见过不少鬼,除此之外,他……他与鬼之间并没有血海深仇。]

再往深入点探究说明,她意识到,在太宰老师的心中,人和鬼是没有丝毫区别的,不知怎么的,对方就给她如此感觉。

“太宰老师,为什么选择帮助我们?”她偶尔也生出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这不是很符合香奈惠的性格,可她忍不住问出口。

“帮助你们。”他把这四个字卷在舌尖,反复品味。

[她很敏锐。]太宰治对蝴蝶香奈惠的评价,高到后者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步,说来也可笑,在太宰过去断断续续的几百年中,他认识了无数个相似的“忍”“义勇”“良子”……总有人的性格与他们相似。

却从来没看过第二个蝴蝶香奈惠。

明明与鬼结下血海深仇,却一点儿都不憎恨;看见了社会所有的黑暗,却全心全意地相信光明;努力化解不可能之事,她几乎是个纯粹的好人。

太宰治想,没有遇见第二个蝴蝶香奈惠,可能是因为其他人都死得太早,世间魍魉当道,好人永远死得最早。

“我想做出点改变。”他说,“时代不同了,千百年来一贯的消极避世手段无法再贯彻下去,你得知道,人如果对身边的事情无动于衷,往往不是由于他过于蠢笨,什么都看不出来,而是出于即使看懂了,也无法改变的无奈。”

“而帮助你们,在我看来是顺应时代洪流的事。”他笑着说,“旧时代的遗物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无论是仇怨、长生不老的鬼怪,还是以斩鬼为生的另一批人。”

“我希望你们能斩断长生的魔咒。”

[斩断……长生的魔咒?]

他说的是鬼舞辻无惨吗?

“时间不早了。”他站起身道,“过几日我再来拜访。”他几乎是客套地询问,“接下来香奈惠小姐有什么安排吗?”

“我会去教会的医疗救护组织帮忙。”这是她最近在忙的事情之一,济生学舍不能再给她更多的知识,她得亲自操刀治疗积累经验,层出不穷的血鬼术让鬼杀队队员受到的伤害也翻出花来,只有见识更多病例,蝴蝶香奈惠才能保证自己面对各种症状都可岿然不动。

“听说救护组中有名了不起的女医生,被人称作珠世小姐,她精通西洋的药理学,我希望能跟她学习。”

太宰勾唇笑道:“祝你学习顺利。”

“太宰老师。”蝴蝶香奈惠叫住他,诚恳地说,“很感谢你的指教,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能用侧写的方式来推断鬼的行动。”

“不。”他说,“我只是对鬼舞辻无惨格外了解。”他的笑容与他说话的内容一样让人不安,“我们之间有许多共同点,而不是对立点,因此我或许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与他一样胆小,不把人命当命,视时间于无物,是个只剩下执念的疯子,是缔造悲剧的源泉。”尖刻的语言刀锋似的割在人身上,轻而易举就能伤得人遍体鳞伤,最可怕的是,太宰把成吨的贬低之语倒在自己身上。

[他要多厌恶自己,才能说出这些话?]

“请不要这么说。”蝴蝶香奈惠头一次强硬地打断了太宰的话,“请不要这么说你自己。”

“太宰老师与鬼舞辻无惨毫无相似之处,就算是您也不要贬低自己。”她轻声说,“无惨是鬼,是罪人,是缔造悲剧的源泉,而太宰老师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终止悲剧。”

她其实不想那么说话,你看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吗?说实在的,香奈惠并不具备太过强硬的个性,她宽容且温和,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我只是不想看你贬低自己,踩自己,把身躯与头埋到地里。]

太宰勾唇:“我先走了,香奈惠小姐。”他说,“你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人。”

……

[我确实是只剩下执念的疯子。]

电车来了,无数人从车厢上一涌而下,就像是汇入石狩港的鲑鱼,成年之后顺洋流而上,伴随温暖的季风争先恐后游入河道,顺应自然界动物的本性产下鱼卵。

他站在那儿,身姿不见得多笔直,甚至摇曳得像是在风烛残年中挣扎的灯火。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遥远地平线上的山峦吞没,松本株式会社早先为吸引客户,在会社大楼前新立两排样式新潮的灯柱,包裹电灯泡的玻璃灯罩活像是西方万圣节时常用的南瓜头,在夜幕降临的同时,南瓜头路灯从左至右点亮。

太宰忽然停下脚步,而被他堵在身后的人,则像是遇石块而分的游鱼,顺其自然地分散开。

穿绣木槿花和服的女人手提画红十字的药箱,卖小碎步行走,她身后跟一俊秀的少年,猛虎般戒备左右人群,生怕冲撞了他心中的神女。

一步、两步、三步。

那女人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

12月13日,晴。

/我很高兴自己又获得了做梦的能力。

又或者说,我很高兴重新认识过去的自己,并了解到我究竟来自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有几个朋友……/

写到这里,太宰顿笔。

/不,朋友并不算值得高兴的部分,倒不是说我讨厌织田作,只是对他而言,和我成为朋友绝对算是一生的败笔,先来分析分析梦境画面,只要是脱离了婴孩时代有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条,死亡也只有一次,显然,织田作先生绝不仅承受了一次两次的死亡,精细统计地话说不定是几百次几千次几万次。

为什么他会重复死亡行为,斗胆思考,一定与过去的“我”息息相关。/

太宰露出毫无快活意味的笑,如果有第二个人在这里,看见他的表情,绝对会自心体深处萌生出怪异感。

人怎么样才能笑得跟他一样嘲讽?

还有一些话,太宰甚至没有勇气写上纸面,他想:织田作的死亡无疑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他甚至可以做出一个富有跳跃性的推论,如果没有自己,或者不和自己认识,织田作就不会死。

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在遥远的战国时代往前睁开眼睛?梦境中的画面显然属于遥远的未来。

/可以做出推测:

已知1:我曾为了拯救织田作让时间重复了无数次。

已知2:我已经不是人类。

疑问1:圣杯是什么?/

是的,他昨天晚上的梦跟织田作关系不大,那甚至不能说是梦,只是一句话一个片段。

“圣杯,要找到圣杯。”

以太宰渊博的历史知识,他不可能没听说过圣杯的名字,耶稣的葡萄酒杯子,曾经盛放过基督的血,它在各国神话中频繁出现,偏执的信仰者认为,喝过圣杯盛的水就能长生不老、死而复生且获得永生。

[我寻找圣杯的理由是什么?]

/推论:我想复活织田作。/

若以此为推论又会延展出许多新问题,比如“织田作明明在现代,我怎么带圣杯回归”“复活了的他真的是他吗?而不是圣杯缔造的怪物?”

[不,这些哲学问题是可以忽视的。]

太宰伸手揉太阳穴,深入讨论下去的话,就会得出“今天的织田作不是昨天的织田作”还有“只有某个平行时空的他复活,可自己时间线的对方已经死了”诸如此类的概念问题。

可以肯定的是,在无数次开启重新轮回就为了让他活着的那一天起,“太宰治”已经疯了,他永远地困在死亡当天,抓住的不是希望,而是执念。

在搞清楚这点之后,太宰治开打火机点火,烧掉了本篇“梦境日记”。

火点燃右下角,蜿蜒曲折地向上,第一句被火吞没的话,正是他写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太宰”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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