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慢慢消失的背影,心里憋闷得很,有一股冲动的力量想要冲破种种顾虑,她本想豁出一切去,扯开嗓子喊他回头,更想要追出去叫住他……胸中虽像万马奔腾,徒劳地紧张又激动了片刻,却没有勇气迈开半步,最终,她垂下了扶住门框的双手,无力地退了回来。世俗的礼法让她明白,那样太不合规矩,太不成体统;如果她今晚真的冲出去叫住他,再不巧被人看到,不仅母亲会数落她,更会让邻居们瞧她不起,还会在背后对她闲言碎语……她全身没有半点力气,缓慢地掩上两扇门,身子飘忽着,仿佛落在云端上,恍恍惚惚间上好了门闩。
不多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嘈杂,是村民们的闲谈声,还有村子里的狗叫声,电影果然已经散场,她想。她坐回纺车前,不停地做着活,心思仍然定格在那个离去的背影上,手里却更加快速地纺着纱,她不想再移动身体一下,就这样傻愣愣地坐在这里一直干活,让自己不停地忙下去,才能遏制住凌乱的思想;直纺到月偏西斜,她觉得身体上乏得不行,精神却毫无睡意,心里终有一股说不出的空荡荡的感觉。她识不得两三个字,更不知道什么叫怅然若失,她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感受,只觉得自己十分的不得劲,莫名的感觉灰心,便随意洗了把脸,匆匆回房休息了。躺在床上却又睁着眼睡不着,胡思乱想着,一直到鸡叫两遍了,才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此后,她再没见过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虽然,那个白皙的面庞,一副镶边的眼镜,时常闪现在脑子里;那日匆匆一瞥,究竟也没有来得及瞧清楚到底是金边银边,这些似乎在一天天过去的日子里,在她的纺车与纱线的缠绕间,在每日晨起的鸡鸣声里,还有衣服与棒槌的默契里,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只是,每每想起那晚门外树梢的月光,门口徘徊犹豫的那个背影,心里多多少少总有几分懊悔与失落。如果那晚,他再大胆一些走进来,母亲恐怕也不好当面拒绝他的请求,而自己哩,如果再勇敢一点,主动要求去看电影,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如今再想这些,未免迟了又迟,或许,这就是像她母亲说的,一个人一个命,这是她和那个人的命里该着没有缘分。如此一想,也就理所当然地认命了,一面又有些不甘心地反问自己,这难道真的就是自己的命吗?她不信,可又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内心,只有心里暗暗地存着一些惦记,并将这份惦记揉碎在日子里,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隔壁的大娘,也不再过来提起这事了,母亲更是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自己还能怎样,也不过把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愫,像门前的榆树叶子一样,在这个秋天里,被一阵秋风狂扫后,纷纷洒落在树下,用一把大笤帚将所有的叶子呼地一扬,再聚拢在一起,推向场地的一角,一切终究化作泥巴,再归于凡尘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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