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突破口呢?
实则阿宁心里有一定的底线,当初在监狱服刑时,有一次李坤也不知是有意试探,还是无意中透露,他在电话里说,有几个国营大企业的主管领导跟他是“瓷器”。他们手中都有千万元以上的财务权,问阿宁有没有什么好路子,可以用厂矿领导的钱,最快速度地钱生钱?
阿宁当时就跟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兴奋,因为自入监以来,李坤一直兑现承诺。他先通过关系帮阿宁承包了一个沙场,主要供应一段湖边公路用沙,这个美差就落到了石头手里,半年下来,去掉李坤自己拿走的大部分盈利,阿宁和石头纯赚一百多万。既然现在有这么多的资金源,阿宁岂能放过。两人精心策划了几天后,由阿宁派出一个形象、口才都过硬的兄弟扮演股市职业靠盘手。经过一番包装之后,这个兄弟被李坤带入自己的圈子。从此之后,这个兄弟每天出入都开着豪车,车里的现金不论是真是假 ,反正后备箱里总是有那么几整理袋的成捆钞票。
几次三番,李坤圈子里的这帮“财神”们自然好奇,如此青年才俊是以什么办法赚钱的呀?
李坤会应然而答:“唉!人家这才叫后生可畏,在股市给股东操盘。不瞒各位,我去年放他手里五百万,今年二月份就变‘千’啦!哈哈……”
听此一说,几个“财神”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能不能帮我们赚点外快啊?”
“那也不能让人家白操心,你们每人拿一千万出来,年利百分之三十,多赚了是人家的,少赚了我补,呵呵。”
“你个老李,老狐狸,肯定从中拼我们的缝儿,哈哈……行,我出!”
“我出!”
“我也出……”
就这样,几千万资金顺利到手。
刚开始很顺利,阿宁和李坤根本就没用这笔钱炒股。作为外行人,隔行如隔山,不懂炒股怎么炒?
两人开始用千万人民币“倒短”。就是啥抢手倒腾啥。东北大米上市了,他们收购,赚点差价外运卖出。
木材抢手了,他们发木材。
煤炭涨价了,他们发煤炭。
**来钱快,他们**。
结果输出了大窟窿,无奈,阿宁停止了网上的小打小闹,开始派石头去缅甸,联络**开“专线”,李坤在政商两届拉拢大赌徒,阿宁在监狱拉拢小赌徒。以这种无本设赌的方式赚“码粮”,吃回扣。还别说,窟窿越来越小……
转眼到了还钱的日子,他们承诺的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可不是小数目,加起来要上千万。但他们手上的资金总数加起来也不够本金,何谈那上千万的利润呢?
这也难不倒两个聪明又大胆的男人,他俩先还一部分人的钱,让他们造出声势之后,再把钱借回来还别人,同时好信誉还滋生了一批新鲜血液。一轮下来,几千万资金不但全部回笼,而且还壮大为上亿元。
可操控空间大了几倍。
面对这个局面,一老一少两个居心叵测的男人缜密地谋划了一番。他们一致认为,要想名符其实地成为富豪大亨,真就不能再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地瞎划拉,必须开拓一条迅速让资金裂变的途径,一步登天。
李坤真就找来了一位具备一定经验的股市精英,决定投资注入一支经年不动的死股,控股生财。
哪知,国家证劵法突然出台,一切都被打破。转眼,注入新股计划破产。李坤又让那位股市精英靠盘,疯炒一只劲股。一年之内,光“平仓”就卷进去八千万。
监狱里的阿宁以为大势已去,竟然开始谋划越狱。结果,李坤力挽狂澜,利用早已吹起来的经济“泡沫”又筹到了大笔资金。虽然是拆东墙补西墙,但局面仍能把控。就这样,阿宁的越狱计划变成了蠢举,幸亏胎死腹中,否则真就成了悲剧。
临近出狱前后,李坤这方面的事情阿宁基本上不怎么操心了。因为李坤凭借前两年镀上的金光,在圈子里具备了相当的能量。所以,尽管没变成真正富豪,但是,一切都能应付。阿宁出狱之初,豪车、豪宅,还有一笔两千多万的巨款都摆在了面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多大造化,就翻多大跟头吧!
不想,时至今日,两个人的造化都挺大,跟头也挺大,但不是翻的,而是栽的。
至于刚刚周继鄂说李坤涉案近十五亿,阿宁是不相信的。从李坤的各方面综合分析,他能淘弄两三个亿是可能的,但十五个亿肯定是捕风捉影。因为无论怎么折腾,只要能驾驭十五个亿的资金,坚决到不了逃亡和东窗事发的地步。
“不信是吗?”周继鄂的表情近似揶揄。
“哼!傻子才会相信。”阿宁轻蔑地撇了一下嘴。
“他在拉斯维加斯输的钱比你多十倍,后面的钱都是骗的。”
“真的?”阿宁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其实他心里坚决不信。
“哼!信不信由你。现在你需要作出解释的是,李坤给你的钱到底是咋回事?”周继鄂绷紧了面容。
“我不是说了吗?钱是他借给我做生意的。”阿宁拿出了铁嘴钢牙的架势。
“行,笔录就做到这儿。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字吧!”
阿宁接过几页笔录纸,细细地审阅起来。
上面的内容和自己说的一样,没有出入。
没用周继鄂废话,阿宁就在笔录底页写道:“以上看过,记得对。”然后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大名。
周继鄂又拿出一个小盒印泥,让阿宁按上了手印。
一切无误,周继鄂如释重负般把笔录装进公文包。
面对这份第一审笔录,阿宁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光凭这些,只能说明自己与李坤局长有经济往来,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显示自己参与犯罪,能定的了自己的罪吗?
此时,客机已经飞行了一半多路程,漂亮的空姐开始送餐。阿宁想到施慧现在早已等在了滨城,又想到安律师那所向披靡的辩护能力,一股朝阳般的希望从心底冉冉升起,顿时就饿了。空姐招牌式的微笑很灿烂,并未因为阿宁是个戴手铐的旅客而冷淡。在小瘦子点完餐后,空姐的笑容更加温暖,而且还夹杂着几分关切地问阿宁:“先生您需要什么?”
“一份牛肉饭,一份水果,一杯可乐,一杯雪碧,一杯白水,谢谢。”
点这些并不多,阿宁突然觉得自己的胃里需要补充太多太多的营养,他要吃饱喝足,继续全力以赴地与警方战斗。为了施慧,他也要完胜而归,谁也不能阻挡。
“喝那么多该总去洗手间啦!”周继鄂摆手阻止。
空姐愣了一下,好像同情心和正义感同时被强权者的嘴脸激发出来。她定了一下神,将脸上的笑容聚拢得更浓了,不但温柔,还带着鼓励:“先生,除了这些,要不要再加一份鱼肉饭?”
“好!来一份。再想吃就不容易了,哼!”阿宁理直气壮地说完,冲美丽的空姐点头致谢。
空姐似乎对这位戴手铐的旅客萌生了一种母性,将鱼肉饭递到阿宁手中时,又仔细端详了他两眼,荡漾着怜悯与惋惜。
看阿宁吃得狼吞虎咽,周继鄂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哼……吃吧!你说对了,再吃到这样的饭菜真不容易啦!”
“笑话!法律是你定的?法院是你家开的啊?你说不容易就不容易啊?你这辈子没借过钱啊?你知道借来的钞票哪张是偷的、哪张是抢的吗?仅凭李坤借钱给我,就认定我参与诈骗,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阿宁一边吃一边抢白周继鄂。
“对,张宁说得对,咱们只负责侦查,到底有没有罪,还得法官说了算!人家是回去打官司,现在被刑拘不代表就非得蹲监狱!对不对?”小瘦子左右逢源地打圆场。
“好!好!我承认你是个手儿,但执法断案这一块,我更是手儿,否则也当不上案件科副科长。以后就是咱俩过招啦,哼!”周继鄂盛气凌人地边吃边说。
“靠!你手再大还能遮住天呐?就算你在滨城好使,在省里好使,到北京你还好使啊?证据不足的案子你给我判一个试试?一品大员犯法都落马了,跟他们比起来你算个鸟!”阿宁毫不留情地辱骂周继鄂,打心里都没把他当回事儿。
周继鄂嚼了一半的饭菜卡在喉头,险些没噎着。涨红着脸刚要反唇相讥,忽悠一下,大型客机一阵*烈颠簸,连小桌板上的水杯都洒了。霎时,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乘客们几乎全部惊愕地半站起身,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叫……
阿宁的裤子被洒倒的饮料弄湿了。虽然他也被突如其来的颠簸吓了一跳,但他马上镇定下来,瞅了一眼仍然半站着身子、脸都吓白了的周继鄂,嘲讽地一撇嘴:“靠,吓那个b样!没安全带勒着,都得他妈从飞机盖上蹿出去。告诉你,别太猖狂,在命运的舞台上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刚刚飞机咋他妈不掉下去呢?让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民警察和我这个万人唾骂的阶下囚殊途同归!哈哈……”
同时,阿宁瞅了一眼同样惊魂未定的小瘦子,继续幸灾乐祸地坏笑起来。
这时,机舱广播传来乘务长充满磁性的普通话:“各位乘客,请大家不要惊慌,刚刚飞机遇到了一股较强气流,请大家不要随意走动,系好安全带……”
飞机落地时,已经接近午夜了,阿宁睡得一塌糊涂。
智者往往都是这样,在懵懂之时,使出了浑身解数与命运角斗。但当他角斗到最后,终于发现自己原来是个与空气殊死搏斗的小丑时,他将顿悟,上帝也好,佛祖也罢,原来人类太渺小了。从降生那一刻起,就被注定了人生长剧中的角色。故事的结局早在剧情大纲中拟好了,我们都妄图改变它,但谁都无能为力,只能按照编排好的主线一集一集演下去……
滨城国际机场外面,四辆警车、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在几位民警的领导下严阵以待。阿宁被押进一辆丰田4700越野车,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仔细看了看阿宁,微笑着向三位押解人员表示慰问,而后车队呼啸着冲进夜色……
看这阵势,阿宁觉得自己跟影视剧中的黑道大哥、大毒枭被捕时差不多。不知用这种“格式”押解到案的嫌疑人有没有全身而退的先例,但他的担忧只占了整颗心的一少部分,心里大部分装的都是对施慧的挂念。现在施慧就等在这座凝聚了自己辛酸荣辱的都市里。随着车轮的高速旋转,自己将离她越来越近。虽然难以相见,但心灵的脉冲却无法被阻止,一波一波的震感在心房流动,越来越强烈……
接收到施慧隔空传来的电波,阿宁的心柔软极了,好像迷失许久的孩子,终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他总觉得随着心脏的收缩,有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泪要喷涌而出。那种感觉是凄苦的,是委屈的。但凄苦、委屈的源头还是爱。因为唯有爱,才能让被爱的人在逆境的凄苦中像孩子遭遇挫折后见到母亲般委屈。
收押的过程很正规,车队先将阿宁带到司法系统指定的医院,为他程序化地做了量血压、测心电、验血等五项体检。确定一切指标正常后,才将他带到市公安局。在案件科的办公室里,拍照、采掌纹、整理笔录,一通忙活之后,他又被押上警车,直奔几十公里外的北岗区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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