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敌意。
枫尘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因此这样愤怒的情绪,我太熟悉。
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哪方面会输给九弟,但对于感情这件事,我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败者。
相遇早晚,竟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或许枫尘不懂,而我却是懂得的。
她只有在瞥向九弟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小女儿家的娇态,那种温柔和依恋,掺不得半分虚假。
再次相见,便是父皇寿宴之上,她一袭绯色流彩云纹装从殿外盈盈而至,回身间裙摆蹁跹,顾盼流光。天光剑舞重现当年辉煌,她和绾菁配合得天衣无缝,赢得满堂喝彩。
皇库中珍藏已久的笑风尘终是赐予了她,美人配名剑,也算适得其所。
突然觉得,与有荣焉。
然而她很快就被大哥逼到退无可退,要去与太子府的武士争夺高手之名,九弟挺身相护,她却为了九弟委曲求全,毅然应下。我冷眼旁观,甚至连插上一句话的余地都没有,只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托绾菁打探太子府的消息并得来当天的地形图,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安然无恙。而我永远忘不了在校练场上自己将受伤的她抱下的时候,她在我怀里颇不自在,眼神却依旧飘向看台上九弟的位置,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种特别的默契,那是只于彼此对视间就能看懂对方所思所想的紧密联系。
所以,我只能是个局外人,进不到她的心里去。
“阮枫尘只能是本王的女人,妄图染指者,绝不轻饶。”九弟曾如是对我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墨色眼眸中光影深深浅浅,写满不肯退让的意味。
“七爷丰神凌俊,文武双全,几乎是没有缺点的。传言中,全天都的女子都在爱慕着您。”是的,即使全天都女子都在爱慕着我,可那里面也不包括她阮枫尘。
她的傲气和九弟如出一辙,所以我还要奢望什么理由呢?爱一个人或者不爱一个人都由心而生,根本不需要理由。
海蓝宝是极为合适的定情之物,但我还没来得及亲自交到她手里,就已经被她决然送回。
情不知所起,想起来,不如放手成全。
我以请旨赐婚为名,想从大哥手中把她抢回来,又在她下定决心的时候,助她劫牢逃离皇城,她曾经眸光晶亮地对我表示感激,我眼角含笑,心底却生疼。
这一生究竟是在求得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皇位对我的意义并不大,我多想成为一个普通人,不担心暗害相杀,只能陪心爱之人浪迹天涯。我做不到的事情,希望枫尘终能做到。
这样的念头,在我被削去兵权囚禁于府的时候,便越发强烈。我只是对绾菁抱歉,她放弃一切可以得到的荣华执意要留在我身边,我却无法给她一个温暖的承诺。爱一个人强求不得,有些痴情便注定被辜负,我可以对她好,却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令我遗憾的是,九弟和枫尘也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大哥毒害父皇夺得兵权后又与江湖人士勾结,妄图通过两样神器登上皇位控制天下,九弟被带回天都,武功被废,我被禁足于方寸之地,爱莫能助。
直到再次见到枫尘,算起来相隔时日并不漫长,但我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光影,那是经历悲伤后所沉淀下来的沉稳和坚韧,她推开房门站在我面前,神色淡然,语气平静。
“七爷,杀意已起,收是收不回去了。不用替我担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说我不了解她,我承认,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是九弟,能浇熄她怒火的人也只有九弟,所以她愿意为九弟付出一切代价,我也能懂。我只是遗憾,当初那般明媚如阳光的笑容,自己却再也见不到了。
一声保重,隔开云淡风轻的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明白她的选择,却无力挽回。
她终是选择牺牲自己来为九弟换回这锦绣江山,自此悄无声息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里。而我在流云社的协助下夺回兵权肃清障碍,这才知道九弟已经为这一天做了多久准备。
我默许他逼迫父皇写下让位诏书,只请求他能让父皇安静离去,一世恩怨不能两全,他是在为自己的额娘讨回一个答案。
宫门之外,我们两个相对而立,他微微扬起下巴注视着我的眼睛,笑容浅淡,不再如从前那般充满敌意。
“七哥,可否与我定下五年之约,五年之后,我会亲手把江山还给你。”
只有我能明白,他此刻有多痛苦,生在帝王家,多情抑或痴情,都意味着自掘坟墓。
他不相信枫尘已经死了,我便有理由同样不去相信,至少这样,还能给自己留个渺茫的念想。
“即使只是为了枫尘,我也会答应你。”
我从未想过自己登临帝位那一天会是何种心情,我只知道当自己皇袍加身立于城外见枫尘策马而至时,但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她终究还是来了,眉眼间和从前并无分别,我替九弟以一个谎言瞒过天下人,也瞒过了她。
“七爷,多谢。”
“你言重了,事实上九弟也给了我这样一个太平盛世,我很感激他。”她永远不会知道,如果可以,我情愿以太平盛世换她留在身边笑靥如花,我们的相识没有过错,只是错过。
或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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