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尊重吧!一会儿见了面,给侯夫人的这个头,怕是磕定了。
院子不大,却很是整洁干净。
近屋处却种着一棵苦楝树。
枝繁叶茂,串串苦楝子点缀其间。
看树的粗度,少说也得十几年的树龄了。
东方珞站在树下呆愣。
她突然想到了前世,姨婆的院子里也有一棵苦楝树。
那时,村里人都说,苦楝太苦,种在院中,寓意不好。
姨婆却哈哈大笑,觉得一棵树而已,何其的无辜,更何况也没什么不好。
姨婆喜欢苦楝花的香气。
苦楝虽苦,但香气却清甜,沁人心脾。一树开花,满院皆香。
东方璎不解的问:“怎么了,珞儿?有什么不对吗?”
东方珞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苦楝子长得极好!”
东方璎道:“祖母也很喜欢这棵树呢!尤其是开花的时候,总要让人采一枝插在花觚里,满室生香。”
东方珞的身子一震,也是喜欢苦楝花吗?
因与姨婆的这一相同爱好,她就应该对未曾谋面的人高看一眼吧!
陆嬷嬷打帘,东方菊和汪氏率先进了屋。
东方璎牵着东方珞跟在后面。
原以为会直奔内室,却不想在外间停了下来。
东方菊惊呼,“娘,您今日怎么起来了?”
一个瘫痪在榻的人当然不能起来,东方珞透过东方菊和汪氏,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歪坐在软榻上,嘴里发出“啊——”的声音。
东方璎眼圈泛红道:“祖母常年躺在榻上,今日听说你要来,便比划着非要来外间。可能在她的心里,这样子见你,才算庄重吧!”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拍在了东方菊的身上。
不管东方菊懂不懂,东方珞却懂了,那是示意东方菊让开。看来,这祖母是真的想见她。
十年前的灾星之名,东方侯府自认为栽赃的天衣无缝,可她却总觉得疑惑重重。
这祖母却根本不顾及灾星累她生病之说,而是执意想见她。莫非在她的心中,是知道什么的?
如果祖母真的知道当年的内幕,那么,自己治好她,岂不是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大有利处?
东方菊安抚道:“娘,我知道你怪我十天半月才回来探望您一次。可您也得想想,我上有婆婆在,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啊!”
“珞——”像是被人掐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东方菊再迟钝,也是明白了过来。老太太用能动的左手拍打她,不是怪她不常来看她,而是驱赶她让开。
东方璎就惊喜道:“珞儿,你听到了吗?祖母居然开口说话了!祖母在喊你呢!”
东方菊让到了一边,东方珞终于看清了半卧着的老人。正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急切的看着她。不停的挥舞左手,示意她靠近。
东方璎道:“珞儿,快啊!祖母让你过去呢!”
东方珞却站着不动,不是她不想过去,而是双脚如同被定住了般,沉重如同灌铅。
那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那是上一世姨婆的眼睛,只是,姨婆的眼睛一片澄明,而这双眼睛只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才迸射光彩,此刻更是老泪纵横。
一双剑眉!
姨婆的剑眉总会因喜悦,而微微的上扬。而这双剑眉因为十年的缠绵病榻,显然已经失了英气。
高挺的鼻梁!
姨婆是近视眼,总会在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将鼻子皱起。
一张不小的嘴!
姨婆总说,樱桃小嘴有什么好?大嘴才能吃四方。而眼前的这张嘴,却因为病态,往外流着涎水。
这居然是一张跟上一世的姨婆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神态大不相同。
是上天眷顾吗?她居然在这一世,再一次遇到了她的姨婆——上一世,唯一给过她疼爱的人。
“珞儿!”东方璎又推了她一把。
东方珞因这一推,猛的扑过去,跪在她身前,抱着那双耷拉下来的腿,将脸贴在有些萎缩的腿上,突然间放声大哭。
誓要哭尽两世的想念和委屈。
不管这一世的祖母有没有上一世姨婆的记忆,都是她已经认定了的亲人。
上一世的姨婆是乐观的,从省城最负盛名的中医院退休后,毅然回到了老家,过起了田园生活。
因为儿女都在国外,膝下空虚,便将生下来就遭父母嫌弃的她教养在了身边。
所以,她从记事起接触的教育就是中医中药。
而她背过的第一本书,就是《本草纲目》。
姨婆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心宽体胖。她对生死尤其看得开,觉得人生最好的死法就是猝死,没有痛苦,不拖累人。
而姨婆也最终随了心愿,死在了脑溢血上。突然倒下,再也没有醒来。
那一年,她也是十四岁,人生的全部欢乐便因姨婆的死戛然而止。
以至于在以后的八年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姨婆要不是脑溢血,而是脑梗塞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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