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愿没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已有不耐。荆复洲叹了口气,倒不勉强,在她额头上浅浅吻了吻,起身:“你可以在别墅里走走,熟悉一下。”
浴室的门关上,安愿环顾四周,装修精美,她歪了歪头,总归闲来无事,于是起身往外走。别墅有三层,一楼住的是几个泰国人,据说常年在这里照看房子的,二楼给了他们,三楼的楼梯锁着,应该很久不开放人上去。安愿在二楼绕了几圈,房间布局都差不多,路过荆冉他们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的周凛听到声音,抬眼对她礼貌地笑了笑。
一楼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布局,她叹了口气,打算折回房间。脚步刚刚离开楼梯口,忽然听见下面有吵闹声音,她一愣,转身扒着栏杆往下看。
从二楼平台看下去,一楼大厅的情况一览无遗。两个男人用泰语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踢着脚下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形孱弱,基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安愿眼神漠然,不想看这场闹剧,转身欲走。
楼下的少年不知被谁踢到了小腹,蜷缩着身子喊了声“救命”。这两个字是中文,而且带着粤语口音。那是安愿的乡音,她脚步一顿,重新朝着楼下看过去,少年头发凌『乱』,鼻梁上沾着血迹,半边脸庞高高肿起。
因为听到响声,周凛和荆冉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几个中国人居高临下,看着几个泰国人围殴中国少年。这场景让安愿觉得胸口发闷,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往楼下走去。
老董就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安愿从他身边绕过去,听见他喊了声“安小姐”,话语里有阻止的意思。安愿没回头,冷着脸朝几个泰国人走过去,她是跟着荆复洲进门的,又是极具辨识度的一张脸,泰国人记得,见到她过来,也就停了手。
少年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围着他的男人们散了,安愿看见他轻微抽搐的身体。她皱起眉,转头看向老董:“怎么回事?”
“安小姐,这事跟您没关系,您快上去吧,一会儿再伤着您。”老董语气并不恭敬,尽管一口一个“您”字。安愿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我问你怎么回事。”
“安小姐……”
“怎么回事。”
“跟您真的没关系……”
“怎么回事。”
她似乎铁了心要问出所以然来,老董叹了口气,指了指刚刚爬起来的少年:“他爸吸毒,他是帮他爸来买货的,但是钱没带够,想硬抢。”
安愿低头看向他。
十六七的样子,是该明辨是非的年纪。少年已经伤痕累累,再打下去恐怕会没命,安愿挥挥手让那几个泰国人退后,走到少年身边蹲下:“你走吧。”
听到中文,少年猛然抬起头来,一把抓住安愿的手腕:“姐姐……姐姐我求求你……我爸不行了他真的挺不过去的……您给我一点吧……”
“你爸爸是个无底洞,你该知道对错,以后别再来这。”安愿说着就要起身,那少年却拖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姐姐……您也是中国人……您就当帮帮同胞啊姐姐……”
安愿皱眉,挣了几下才挣开,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不是帮,那是毁了他,我让你走就快走!”
少年见安愿这幅样子,索『性』破罐破摔地指着她骂了起来:“装什么圣母?这房子里的有哪个是好人?不给就不给,别装着这幅嘴脸教育我!”
“行了。”楼上传来声音,安愿抬头,看见荆复洲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上还滴着水,就这么随『性』地走了下来。他也许是把事件听了个大概,也许根本不在乎发生了什么,径直走到少年面前,丢了一包东西下去:“拿着快滚,别有下次。”
老董神『色』有些诧异:“洲哥?”
荆复洲淡淡扫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少年满是伤痕的手把那包东西捧过来,待看清了是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变,原本愤怒的眼神猛然间就乖顺了,双膝跪地千恩万谢地对着荆复洲狠狠磕了几个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安愿站在一边,脸『色』苍白。
荆复洲伸手推了少年的脑袋一把,冲安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别谢我,我也是看在这位的面子上,去,谢谢你姑『奶』『奶』。”
刚刚还对安愿恶语相向的少年立马连滚带爬的过来,抓着安愿的脚腕不住的磕头:“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
安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底神『色』愕然。荆复洲挑了挑眉,在一旁发出轻笑。
少年拿着那小小的一包跑出门,左腿被打得有些跛,跑得歪歪扭扭。荆复洲收回目光,看向安愿:“看见了吗?那就是你在信仰中想要拯救的人,只要有货,他可以跪下叫老子爷爷。这个世界早就不流行圣母了,安愿,你得学会变通。”
安愿看向他,又环顾四周,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异类。在这个世界里她是异类,贩毒头子是神明,是佛祖,是人人供奉信仰的光。是她黑白不分,是她自以为是,是她错估了善恶。不管是之前的许久昌还是现在的少年,都在她脸上留下了漂亮的耳光,荆复洲用心良苦,不过就是想摧毁她从程祈那里得到的卑微信仰。
她真害怕,荆复洲就快要成功了。
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荆复洲扯着安愿上楼,晚上八点的饭局,在那之前他还想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他倒是没有苦心设计什么,可人心本就如此,她在坚守什么?世界听不到她的声音。
房门关上,荆复洲把『毛』巾扔给她。安愿接过来,把它罩上荆复洲的头。发丝在『毛』巾下,柔软『潮』湿,她的手顿了顿,『毛』巾微微向下,盖住他的口鼻。
手腕被握住,安愿低下头。荆复洲钳制着她的手,嘴角笑意清浅撩人:“安愿,你杀不死我,别白费力气。我们是来度假过年的,今年除夕可别再有人死在你手里,不然你下半辈子的年,都不可能过好了。”
安愿勾起嘴角:“你信不信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他点头,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隔着衣服亲吻她肩膀处的纹身,眼神温柔而缱绻:“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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