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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俄国洋大人

舒宾斯基的八字胡剧烈颤动了一下,仿佛被北风掀动的教堂铜铃舌。他猛地攥住亚瑟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英国绅士的驼绒大衣起了褶皱:“看在圣米迦勒的份上,这儿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穿过三道镶着双头鹰浮雕的铁门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宪兵上校的私人领地。

这间被称作“忏悔室”的办公室布置得堪称奇观:镀金圣母像旁挂着鞑靼马鞭,雕花橡木桌上摆着德累斯顿瓷盘,盘子里堆满粗糙的黑麦面包——据说是用来招待非自愿来访者们的“圣餐”。

“您得理解,审讯委员会就像克里姆林宫的孔雀石大厅。”舒宾斯基用靴尖拉开两张包铜的哥特式座椅:“每片羽毛都想开屏,但总有人会被啄掉眼珠。”

亚瑟的指尖抚过桌角镶嵌的翡翠色孔雀石,石纹里渗出弗吉尼亚烟草的苦涩:“我倒是听说斯塔阿尔将军掀翻了整张会议桌,说你们把莫斯科大学给当成捕鼠器了。”

“那老骠骑兵仗着资历老,在委员会四处撒泼!”舒宾斯基突然压低声音,活像告解室里的罪人:“他非说我们抓的三十六个年轻人里起码有三分之二是无辜的……”

“于是你们就多钉了三十六个十字架?”

“哪能啊!”宪兵上校的勋章在壁炉的火光下乱颤:“我们连夜把名单缩减到三十人,结果第二天内务部又塞进来十二个!现在就连扫烟囱的吉普赛老头都知道,莫斯科的监狱快比面包铺还多了。”

亚瑟从银烟盒里磕出支雪茄,火星在火柴头上跳起了哥萨克舞:“得了!老兄,你我都不是第一天干这行了,咱们心里都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有这么多人秘密反对沙皇,莫斯科早就闹起来了,你们一下子把这么多人塞进审讯室,是打算凭空制造一个幸福协会莫斯科分部吗?”

舒宾斯基也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受,他当然知道抓来的这群人不可能全都是沙皇的反对者,但问题在于尼古拉一世笃定莫斯科肯定存在反对他统治的团体。

如果沙皇真的听得进劝,那么当斯塔阿尔将军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功绩累累的老臣,表现的如此不肯让步,要求顾全他的名誉,可想而知,案件不是毫无问题的。因此,他至少应该把委员会主席谢尔盖·戈利岑公爵召来,命令斯塔阿尔当着他的面说清案情。

但是沙皇却不这么做,反倒下令对这群年轻的政治犯们严加看管。

委员会里面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懂得阅读政治空气?

或许审讯委员会的成员并不全是小戈利岑那样想着凭借案件揽获功劳的人物,但是不揽功劳不代表他们愿意出于良心去替一群无亲无故的年轻人触沙皇的霉头。

能像斯塔阿尔将军这样退出委员会明哲保身都已经属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舒宾斯基一想到这儿,心里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他是瞧不惯沃尔科夫和小戈利岑,更不舍得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宪兵司令职位让给他们俩,但他更不敢顶撞皇上。

斯塔阿尔那老东西是年纪大了,这辈子基本也看到头了,但是他舒宾斯基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如果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他宁愿在这个问题上先退一步,起码别让沙皇陛下在升职黑名单上加上他的名字。

“您不明白,那些小崽子一个个伶牙俐齿,背地里都在诅咒沙皇……”

“您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拿赫尔岑那小伙子举例吧,我们是在委员会主席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戈利岑公爵的藏书室中对他进行审问的。结果那小崽子回头看了眼书橱,正好看到其中有一部多卷本的圣西门公爵回忆录。于是他就转身对主席抱怨说:‘多么不公平啊!我为了圣西门主义受审问,而您却藏着二十多卷他的著作!’”

亚瑟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路易·德·鲁弗雷·圣西门公爵是路易十四时期的法国大臣,他的回忆录记载了路易十四时期的社会政治状况,哪怕时至今日也属于研究法国历史必读的畅销书之一。

而提出圣西门主义的则是法国的克劳德·昂利·圣西门伯爵,虽然他与圣西门公爵可能存在远亲关系,但是他们俩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赫尔岑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这时候说这话,多半是在赌审讯委员会里都是不读书的。

如果对于圣西门主义和法国历史没有了解,那么很容易就会被这小子给蒙过去。

虽然赫尔岑这么干有些莽撞,但至少能看出来,他的精神并没有崩溃,头脑也很清晰,甚至还有心思耍滑头。

亚瑟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故意把话题带往另一个方向:“哈!这小伙子真是不学无术,他连圣西门主义并不是圣西门公爵提出的都不知道,他那些圣西门主义的藏书怕不是摆在书柜里充门面的。自以为圣西门主义很时髦,摆几本相关著作能给自己脸上添光,结果把自己给害了!要是他老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入狱的始末,恐怕非得把他的腿给打折!”

舒宾斯基听到这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拿过亚瑟递来的雪茄点燃:“劳驾,老弟,我就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赫尔岑那小伙子呢。合着,是赫尔岑的父亲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派你来的,您这趟是来当说客的?”

亚瑟真假参半的给舒宾斯基交了底:“勉强算是吧。您也知道,在莱比锡的时候,我就和这几个年轻人认识了,赫尔岑、奥加辽夫、萨京、伊万·奥博连斯基。这几个都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我谢肉节到了莫斯科,当时人生地不熟的,于是便想起了赫尔岑留给我的家庭住址,兴冲冲地跑去了他家里做客。”

舒宾斯基想起了当时他不在家,转而向亚瑟抱歉道:“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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